美如茉莉

我的曾外祖母活了八十多岁，她是在梦中悄然辞世的。

在我的印象中，她极为娇小的身躯全部干瘪，布满褶皱的脸上唯一中看的就是那双明眸。青棕色的虹膜折射出的光使她的眼睛看起来总是水润润的，闪动着和善、智慧的光芒。曾外祖母是满族人，从她那衰老的面庞仍然可以看出高耸的鼻梁、细长的眼睛、眉尖上耸、眉梢略略下沉所体现出的满族人的特征。

给我留下极为深刻印象的是曾祖母的牙。我一直以为，那白净整齐的牙是她像大部分老人一样所装的假牙，直到有一次和母亲提起，母亲才告诉我，那是曾外祖母自己的牙。我记得自己当时的惊愕，以致于水杯从手中滑落。因为极其羡慕，所以从那时起，我便养成了一天刷三次牙的习惯。

曾外祖母的脚也很特别。以前的女人都裹脚，所以我总会看到上了年级走不稳路的小脚老太太。可是因为曾外祖母是满族人，所以她还保留着满族女人长有天足的特征。她的脚固然不小，甚至与其他老太太相比，她的脚都有些大。但她穿上绣花鞋却别有一番韵味。她有一双浅蓝色的缎面绣花鞋，上面各绣了一只凤凰，她穿上给我们晚辈看时，我们全都惊艳不已，也便是从那时起，我又因她而迷恋上了刺绣。

虽然年龄很大了，但曾外祖母始终保持着举止的高雅。记得很小的时候，给她过八十大寿。曾外祖母吃饭的姿态令我着实一惊，她的举止是那么文雅，恐怕放到现在，也是众多淑女所要学习的模范了。外祖母曾告诉过我，曾外祖母年轻时可是有名的美人呢。

于是在我的记忆里，曾外祖母始终都是一个美如茉莉的优雅女子，浑身散发出一种成熟的美。后来，母亲告诉我，曾外祖母是在梦中离开的，她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甜蜜的微笑。曾外祖母很喜欢我这个重外孙女，她给我留下了一块粉色的绸手帕。

当我拿到手帕闻到上面淡淡的茉莉香味时，我怔住了。原来，美，会永存的。